央行数字货币大赛！ 百花盛开中的差异化探索，“货币之花”该如何绽放？

“Everyone can create money; the problem is to get it accepted”（“每个人都可以创造金钱；问题是如何让它被接受。”）——海曼·明斯基

近年来，对央行数字货币（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以下简称CBDC）的探索逐渐从学术领域和理论框架走向现实世界的检验和实践。 中央银行捍卫货币主权和改革领导权的积极尝试。

随着研究和试验的不断深入，国开金融的政策目标、技术体系、利益诉求、法律角色和责任认定等一系列问题逐渐浮出水面，并引发了广泛而深入的讨论。

各大央行CBDC竞争：研发落地取得实质性进展

据中国人民银行消息：自2014年中国人民银行启动数字货币/电子支付（DC/EP）研究工作以来，2020年10月，深圳率先发行1000万元数字货币到 50,000 名居民。 货币之后，试点城市和应用领域也不断扩大。 近日，京东表示已开始向部分员工支付数字人民币，而央行数字货币研究所也与蚂蚁集团签署了技术战略合作协议，拟共同建设数字转账基础设施。

当 CBDC 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大众话语中时，最普遍接受的观点是其作为现金替代品的作用。 现金的物理缺陷是不可否认的：需要保管、容易损坏、容易被盗，甚至可能被用于洗钱等非法目的。 相比之下，CBDC在技术框架的支持下，可以在三个方面突破现有的支付体系：可以是匿名的，也可以是记账的； 它们可以直接向公众开放或仅限于金融机构之间； 可以付息，也可以设计为免息。

触发CBDC的原因，不仅是现金使用量急剧下降的现实环境，还有来自比特币等私有货币体系的冲击，以及大型科技集团对支付方式的介入和创新——如果央行不没什么，相当于捍卫货币主权，引领货币体系改革的重大问题，也可能影响国家层面货币政策目标的实现。

不过，虽然动机基本相同，但各国央行对CBDC研究和试验的兴趣却大不相同：有的还处于谨慎论证阶段，有的已经进入实际测试甚至正式发行； 有的聚焦与大众日常使用相关的“零售”领域，有的聚焦以金融机构为主体的“批发”领域；有的着眼于解决当下的挑战，有的着眼于探索未来的普惠创新。 BIS（国际清算银行）的报告，Ready, steady, go?-results of the third BIS survey on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2020)，提供了一组非常翔实的调查数据：

在2020年的调查中，共有65家央行做出回应，其中21家属于发达经济体，44家属于发展中经济体和新兴市场，占全球人口的近72%，经济产出规模的近91%。 受 COVID-19 影响，CBDC 相关工作进一步加速：86% 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加快了对 CBDC 优缺点的深入研究，尤其是在政策相关性和政治经济环境方面； 2019年10月，“沙币”正式上线，全球也迎来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CBDC； 现阶段，60%的央行已进入CBDC问题的概念论证和试验阶段，远高于2019年同口径的调查结果（40%），其中14%的央行已进入CBDC概念论证和试验阶段向实测（试点）方向取得进展。

截至2021年4月，已正式发布或正式宣布进入测试阶段的CBDC项目包括但不限于：

没有统一的定义：多样化的政策目标决定了不同的实施路径

CBDC应该如何设计？ 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提前了解央行的目标：CBDC 可以用来做什么？ 如何使用它？ 能提供什么潜在价值？

根据 BBVA（2019）的一份研究报告，央行的目标大致可以分为四类。 根据不同的目标，CBDC 在设计上可以采用差异化的特征形式。

方案一：如果央行的目标是增加支付系统在公共领域的普惠性，推动支付创新，CBDC可以设计成“受限”的，即只对金融机构开放，不对金融机构开放上市; “已识别”，这意味着基于帐户而不是匿名； “无息”，即支付系统依赖于固定利率的名义金额账户。 与目前通用的“实时结算支付系统（RTGS）”相比，基于分布式账本技术（Digital Ledge Technology，简称DLT）的新型支付系统可以减少对抵押品的需求，中央银行的作用银行作为交易担保人将被取消。 权力下放，包括非银行机构在内的更多参与者可以增加竞争，从而提高效率。

在该领域，作为第一个同时涉及中央银行和私人金融机构的DLT实验，加拿大央行于2016年3月启动了“碧玉计划”（Project Jasper）。经过近五年、四个阶段的发展，对数字货币在不同技术平台、不同金融行业的支付场景，从技术上实现跨境跨币种支付，从而探索实质性改变支付结算体系、金融市场乃至货币政策传导机制的可行性。

来自加拿大银行网站的Jasper项目介绍

方案二：如果央行的目标是从提高日常支付效率的角度来替代现金的使用，CBDC可以完全模拟现金的匿名性、通用性（对公众开放）、免息、随时可用等特点同时避免因现金的物理性质造成的缺陷并减少与直接接触相关的健康问题——这在大流行期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这也可能是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国家在这一细分领域的研究比大多数发达国家更积极和激进的原因：通过采用最新的技术，可以直接取代原有低效的支付系统和薄弱的金融系统。 制度基础设施“后发优势”，一步到位，成功推动经济新转型。

方案三：如果央行的目标是将CBDC作为货币政策工具，那么CBDC可以设计为通用（对公众开放）、匿名和盈利的，这意味着央行可以探索“负面”的可能性利率”为实施积极宽松的货币政策提供了更大的想象空间。 但实现这一目标需要进一步消除有形现金。 原因很简单：如果CBDC能够成为“负利率”的工具，那么人们就会反过来选择持有现金，这样至少可以维持“零利率”，避免损失。

方案四：如果央行的目标是减少银行业危机，他们可以设计一个通用的（对公众开放）和可识别的 CBDC各个央行会购买比特币吗，是否支付利息取决于政策目标。 该模型的支持者认为，现有的银行业危机是部分准备金制度的结果。 如果中央银行以 CBDC 的形式向公众提供存款，存款将大量从商业银行转移到中央银行。 因为人们认为央行不会违约，挤兑心理会大大降低。 但在这种情况下，商业银行的融资中介功能将被削弱，商业银行的商业模式将面临剧变，央行也将不得不面临过去直接面对个人客户而无需考虑的风险.

由此可见：当我们讨论CBDC时，其实并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最佳路线”或“最佳实践案例”。 不同的目标导向、不同的政治经济发展阶段，决定了不同的应用场景、设计和发展路径、实施策略。 而不同目标的组合，将带来变化无穷的“组合拳”。

“百花齐放”的优势在于，无论各国央行对CBDC的研究方向和实施选择如何，相关项目都将是一个个真实的案例。 久而久之，既能看到实用的数据，又能看到不同的环境。 以下经验得失。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可能是迄今为止人类货币史上最激动人心的变化，也是“正在进行”的社会经济领域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实验。

重点不只在“数”，更在“币”

有趣的一点是，虽然技术发展和数字化转型是各国推出CBDC的导火索，而且这种转型将进一步改变未来的支付和货币体系各个央行会购买比特币吗，但CBDC最关键的特征并不是“数字化”。 相反，它起到了“法定货币”的作用。 从对货币体系的影响来看，称其为“数字基础货币”或许更为恰当。

因为如果仅从消费者对“无现金接触”的偏好，希望提高支付效率的角度来看，技术障碍是可以逐步克服的，CBDC与电子支付方式在体验和认知上可能不会有巨大差异我们每天都使用。 真正的比较点是：

在安全性方面，以支付宝、微信支付为代表的电子支付工具仍然是传统商业银行存款货币的体现。 理论上，商业银行可能会倒闭，央行是“银行中的银行”。 银行存款转换成 CBDC，他们会发现持有无风险的 CBDC 更具吸引力。

但这也意味着央行将直接面对众多客户，承担起原本由商业银行承担的与公众相关的角色和职责。 以欧洲央行为例，其执行委员会成员 Yves Mersch 在 2020 年 5 月表示，欧元区内潜在 CBDC 的设计目的之一将要求欧洲央行处理大量账户（从 300亿至 5 亿），目前，欧洲央行仅管理着大约 10,000 个账户。

在隐私方面，除了维护现金的主要特点外，CBDC的交易信息和个人隐私只向中央银行公开，不会向其他第三方公开，从而避免了信息泄露。 但是，传统的银行卡和互联网支付都是基于账户的紧耦合模型，不能完全满足匿名性的需求。

但如果CBDC完全取代现金，然后在匿名性方面做出调整——如上所述，其实CBDC的设计是没有定论的，可以根据货币管理部门的要求进行定制——那么我们是否会失去匿名和选择自由？

这也是为什么各国央行在零售CBDC对公众开放的问题上争论较多的原因。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近的一项研究显示，在接受调查的 171 家央行中，85% 的央行考虑仅向金融机构而非公众开放 CBDC，只有 10 家央行（约 6%）考虑向公众开放。 其余 9% 的人犹豫不决。 这些考量揭示了一个现实意义，即CBDC需要一个健全明确的法律基础才能被公众所接受，而在当前环境下，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央行并不多。

CBDC账户设计研究成果

此外，CBDC 法定货币地位的确定并不能保证其在商业上会被接受。 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配套法律框架的健全性，如税法、物权法、合同法、破产法等，国家法律、隐私和数据保护法等方面是否有相关的联动考虑和国际私法。 在大多数情况下，法定职能只能通过行使法定权力来履行。 如果没有明确的法律协议，货币体系将难以广泛采用 CBDC，数字空间可能因此被其他选择（例如私有加密货币）“占领”。

因此，CBDC的挑战不仅来自于技术，更来自于“如何管理社会”的观念约束。 从理论研究，到技术支持，再到政策制定，再到启动测试，在未来消费者对非现金社会的需求激增到临界点之前，央行有太多的提前准备工作。

“金钱之花”未来该如何绽放？

考虑到金融业创新的大趋势，央行拥抱数字货币不是为了跟上潮流，而是为了在颠覆来临时抢占先机。 这个过程需要来自公共和私营部门的各级利益相关者的充分参与，以及在复杂环境中做出的大量前所未有的决策。

对于最终用户而言，易用性仍然是最关键的因素。 CBDC 正在并将面临来自其他支付方式的激烈竞争：为什么是 CBDC 而不是其他支付工具？ 是不是更便宜、更快、更安全，从而真正满足那些用钱购买商品和服务的人和组织的需求？

对于金融机构而言，CBDC 的引入将改变公众对货币的态度，从而改变其获取存款和扩大信贷的能力。 从运营层面，相关机构是否充分考虑了未来商业模式变化的风险？

对于中央银行而言，无论 CBDC 的具体目标是什么，都应该与货币当局的长期目标在逻辑上和操作上保持一致。 理想状态至少应该包括但不限于：不破坏现状、在包容的基础上对现有货币形式进行补充、支持创新和效率。

此外，通过CBDC的推出，央行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包括发行、流通在内的全面信息。 未来这些数据将如何使用？ 大数据将如何帮助政策制定者了解货币运行规律，为货币政策宏观审慎监管提供数据支持？

甚至，未来央行是否可以考虑公私合营的计划，通过CBDC补充现有的支付体系，在实现CBDC的诸多好处之外，一定程度上降低由CBDC带来的操作风险。央行过度参与？

所有这些都需要包容性的讨论，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才能从游戏的各个方面达成普遍共识。

作者简介： 叶宇伟，资深金融从业者，曾任知名证券公司计划发展部总经理，风险管理部副总经理。